花戚

【剑三/佛道】不二(1)

写的时候

因为这对cp的热度和天气关系

感受到阵阵寒意

明年初的羊受合志,喜欢这样有点无口又心灵纯洁的……

青年羊

很容易吃掉

我是很认真的在想要给这一对开肉

@兰璎镜 @雪困困 看着我的眼睛啊我真的不会窗!

 

1、

那年雨时,天地之间一派寂寥,大雨刷拉拉的洗涮着整个空洞的苍穹,好像血泪一样,浸透了半个长安的土地。

柳筑萧那个月十五就要北上,所以他途径疮痍的长安城时,并没有太多感念和留恋,一是师命不可违背,二是他前半生二十余载,都是在华山雪峰顶上谈剑论道,若论世事,他反无波澜,而此刻他站在城郊焦黑的炙土上,不远处饿殍遍野,天上飘着雨,打湿白素伞面上光亮的桐油,柳筑萧静静的站着,像是一块从冰里凿出的玉。

他看着不远处横陈的许多饿死的灾民,尸首都是衣衫褴褛,斑驳简陋得像是身下如出一辙的肮脏土地,这些看起来似乎就要腐朽的尸首旁坐着一个和尚,面容肃穆,姿容端正,看起来就如同一尊闲置的佛。

柳筑萧没走,他站在这里的时辰,就好像是在考验那和尚能坐多久。

雨停那天,柳筑萧也来了,他的白素纸伞收在手里,云雨初霁,一道久违的蜜色阳光铺满了半个长安城,远处巍峨的城池看起来还是乌云沉沉,他站在城郊,看到那几具尸首已经不在了,或许是拖走埋了,或许是化了,总之现在这样的好天气,实在不适合拖延放置太久。

那和尚还在,只是终于站了起来,一身青色素袍,宽散笔直的,束着他看起来精瘦的肩膀脊背,和尚手里拿着个空的钵盂,柳筑萧本想扭头走了,那和尚突然转过头来,看了他一眼。

他看过来,就好像知道他一直在看着那边一样,平静自如的,直直注视着柳筑萧的眉目,在长安城难得的晴好天气里,生生拉扯出一股触肌生凉的沉寂冷意。

柳筑萧一时被他看住,竟忘记了挪动脚步,就一直维持着那个转身欲走的动作,其中的知觉他说不清道不明,似乎是剑锋口突然炸裂的一个冰花,有灵光乍现和坐忘得道般的那样突兀,他刚一眨眼,那和尚就走了过来。

初时他不知道那和尚为什么过来,在他既定的印象里,和尚就是端坐在饥民遗尸旁念经超度的佛像,除了类似天道无声之类的事情,他就没有任何其他存在的理由,近距离看,他才敏锐的感觉到,和尚的那股平和是从眉目五官而生,眉毛和双眼的线条都像是菩萨净瓶中垂垂的柳叶,单而薄而不寡淡,嘴唇的轮廓凌厉饱满,唇角有天生微微翘起的弧度,却看似是一副慈悲笑面。

相由心生。

柳筑萧不由自主的在心底里判了一回,和尚却端着钵盂,稳稳的竖掌与他做了一个揖:“贫僧悟化,可巧遇上施主了。”

柳筑萧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,看着和尚一如以往平和的脸,忽而有些明白了,他随着和尚手指的方向扭头看了看,见巍峨城阙边上滚滚的浓云已然压了过来,原来现在天地柔情蜜意的晴好全是短暂的表象,怕是这时节,梅雨是不会断了。

柳筑萧一言不发,将手中的伞一撑,罩在两个人头顶,宽大厚重的一柄竹纸伞,柳筑萧途径扬州时一见颇为欢喜,就此买下来,天光堪堪透入白玉一样的伞面儿,像是把扬州山水风情全折到了一方伞下来,柳筑萧又看住了,看着和尚罩在伞下,浮着扬州白玉水色的一张面孔,心中无端而生一股诧异。

天空最后一丝晴霁都被雨云掩盖了,瓢泼大雨浩浩荡荡密布天地,很快长安又是与柳筑萧初见时的那副模样,潮湿期艾又悲切,他跟悟化坐在简陋的茶寮里,两个人一壶茶,相对无言,柳筑萧始终望着外面毫无停歇意向的大雨,直到悟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。

他看着那本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册子,却已然有些了悟,这般布衣寡淡的和尚,肯定是怕大雨淋湿了怀里这本册子,才与素不相识的自己同伞而行,他静静喝了口茶,看到悟化抬起头,目光移过来,似是轻轻笑了下。

柳筑萧突然觉得同这人打交道很是自在,常有人与他有一面之缘,就要问及道长尊姓大名,柳筑萧缄言寡语,若非必要,从来一个字也不说,至于面对悟化,那种名号过往未来皆是浮云的一副认知,反倒让柳筑萧觉得安宁。

本来他们一个不说,一个不问,本该就此别过了,但长安城的大雨里,似乎就该发生些不该浅薄的缘分。

柳筑萧把指尖捻着粗糙的茶碗,指下的瓷并无什么精致的工艺,潦草的满是易碎的气泡和毛边,就连柳筑萧猛然站起身来,失手将它挥打在地时发出的碎裂声响,也不够清脆悦耳。

钝钝的,一下子就化成了一堆沾着淡茶水的碎瓷片,乱七八糟的躺在柳筑萧脚下。

悟化有些微诧异,不知道面前的道长怎么了,他面前还摊着那个册子,册子里密密麻麻写着名字,而这些名字的主人,已经在今天初放晴时就拖去乱葬岗埋了,埋得连悟化也分辨不出他们谁是谁。就像面前这堆名字,悟化得把它们带上。

柳筑萧脸色苍白,还是没忘了礼节,没失礼伸手去拿那名册,但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他脚下那堆碎瓷一样乱七八糟的,他抿起嘴角稳了稳心神,终于看着悟化,说出了第一句话:“敢问,这名册是何用处?”

悟化见他情绪匆乱,了然的微微一扬唇角,低声念了一句佛号:“这名册上的人,具是前些日子里躺在城郊的尸首,有些能找到他们的家人朋友,便在这里记下一笔他们的名字,还有些亲友具丧的,就只好写些无名氏了,改日再将这名册奉到佛前,焚香祷祝,助他们早登极乐。”

柳筑萧听了一半,就有些眩晕,他断断续续跟悟化借了来看,接过来便径自看自己所见的那一页,眼睛盯着一个名字辨认了许久,愈是熟悉,便愈是觉得不认得,好像那十几年信口拈来的名字,如今到了眼里反而像是陌生人。

悟化见他的模样,似乎比方才碎得更乱七八糟,更彻底,知道他是在名册上见到了至亲,暗暗叹惋了几句,也不出言劝解。

柳筑萧是个寡言少语的人。

他把名册还给悟化,心里却再也难平静下来,却还是恢复方才一言不发的模样,双手搁在桌子上,收紧了力道慢慢攥紧起来,悟化看出他心中不平,便问:“不知道道长看到的是哪位故人?”

 

柳筑萧南下,是出来找师兄的。

他从华山跋涉到了江南,终于走得人疲马乏,中途收到师父的书信要他回去,他便转而北上,结果在长安被连绵的雨水绊住了脚。

他的经历很简单,而悟化也很好猜的出来,他们到长安都是被凄风苦雨绊住了行程,唯一的不同,就是柳筑萧苦恼于潮湿的阴雨,和长安终日里带着莫名破败和焦灼气味的空气,而悟化在有人的地方停下来,他循着这些破败和焦灼,顺藤摸瓜一般走遍了长安的每个角落,他不进往寂静的城阙,专门停在荒芜的城郊,游民歇下来时,也看不见城中过往繁盛的灯火,即便有,也是在寥寥夜色中聊作慰藉,朱门无灯霓,寒路冷如骨,没有了天威龙脉坐镇的长安成了一座虚空的死城,对于往日的繁盛来说,长安就像一截被剥去了血肉肌肤的骨头,悟化看着城墙,感觉到沁骨的冰凉。

他们等到雨停后,同行走在城郊的大路上,柳筑萧的白玉色衣摆拂着路边细瘦的草叶,他此刻看起来安静如初,手里提着那柄崭新的白素油纸伞,小雨又飘飘摇摇的下起来,随着他行走携起的微微浮风,沾湿他束在高冠中的乌黑发鬓,他因得常年的不顾世事,眼瞳里有一种天然而生的薄脆超尘,只有在独自出行的这几个月里,带着一点像是从江南沾回来的,新鲜的缱绻和繁花初盛的朝气,悟化一眼看他时,只觉得他因此年轻胜于当时,他跟悟化见过的一些道士不一样。

即便悟化此刻还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
柳筑萧那般安静,直到他们走到乱葬岗,那张白玉一样温润平静的脸才有一丝动容。这种地方确实容易触及江湖人的伤心事,如今看来,即便是世外之人,似乎也无例外。

游魂绕枯骨,长夜浮鬼哭。

 

悟化站在柳筑萧身后,看着他肩背笔直,一如以往的沉默安静,却不知怎么的看出一点寂寥和伤心来,他闭上眼,暗暗念了几句,却又听见对方说话,声线一如容貌一样薄脆清冽,像是一片玉圭,弹指即回馈泉水点石般透彻的回响,质感却至坚至透。

他说:筑萧。

我叫柳筑萧。

既然这段路有大师引渡作陪,我便以姓名相赠,谢这段缘分。

 

那之后悟化曾经在心里千百次咀嚼这个名字,这个名字也像是缭绕不尽的业果,时时刻刻如它本身含义的喧嚣婉转一般,不经意掠进他的脑海。

而那时悟化仅仅合掌一揖,念了一句,唇角微微扬起,看似个慈悲的笑意。

 

柳筑萧没能把师兄带回去,逝者入土为安,他好歹知道了师兄栖身何处,可以回去跟师父交差了。他仍旧不怎么说话,悟化却能明白他的意思,两个人都知道彼此或许要就此别过,悟化却依旧笑,清清淡淡的像是一捧青色的泉水,他说有缘必有业,此缘必有因果,来日必能再见,柳筑萧心想来去自然,恍然觉得俩个人走的不是一条阳关道,索性觉得随它去吧,如此便好。

他们初次相见之后分别,悟化又送了柳筑萧一道,是从城郊送他到城里去乘车马,以免误了师父定下的返程。这是悟化在长安多日以来,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望这苍白的城阙,柳筑萧站在马车旁,突然开口:“悟化可是觉得满心凄苦?”

悟化听他一问,这才想了想,忽然觉得满城风烟寥落的旧景,依旧是身外的落魄旧事,即便是投入他的心湖,也沉沉的化了开去,既击不起惊涛骇浪,也拨不动丝丝涟漪,他只好摇摇头,对着柳筑萧合掌而笑,柳筑萧见他不语,自己也不动。

两个人在巍峨的城门下,相对无言对立许久,柳筑萧有些觉得那时的场景分外玄妙,苍穹堆砌沉沉的雨云,压抑涩重,而悟化站在他视野中那一片沉重的铅云底下,像是天地间唯一清净的一面清池,眉目清浅,微微敛目而能掩照万物,他突然觉得胸口被什么钝钝的一触,让他不由自主的上前去,将那把伞送到了悟化手里。

悟化不解,接过那伞的时候,抬头看见柳筑萧的唇角竟然微微扬起抹涟漪,像是个明亮的琉璃镜子,柳筑萧见他看过来,握住悟化的手,他难得有言语,有解释:“这伞留给你那本名册,替我师兄……替那些人遮一下风雨。”

悟化点头应允,柳筑萧最后还是留意他微微扬起的细深唇角,闭上眼睛,觉得记忆里那尊安静的佛像,开始慈悲的似笑非笑。

 

———TBC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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